发布时间:2023-12-31│ 来源:二十周年庆
1979年,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,56岁的决心开始在内地投资。经过和广东省政府接触后,提出自己投资1350万美元,在广州建一家五星级宾馆——白天鹅宾馆。
对于投资内地,最大的担心就是政策发生明显的变化。因此在那一年,每次到达北京,都要先去看看首都机场的一幅壁画。只要壁画还在,就能放下心来,安心在内地搞投资。
1974年8月,首都国际机场第二次大规模扩建正式动工。虽然这项工程被列入国家重点工程建设项目,但由于国家外汇存底很少,很多原材料需要到国外购买,因此整个工程整整持续了5年之久。
在工程即将落成之际,机场建设的总指挥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,由于机场内部的墙面按照国外的装修方法,要消耗很多钱,因此他提出让国内的艺术家搞搞创作,这样既省钱又有文化意义,一举两得。
很快,中央工艺美院院长张仃被委任组建创作小组。四十多名美术工作者在张仃的号召下,从全国十七个省市奔赴北京。
经过对壁画题材和风格一番讨论后,张仃将结果向机场建设总指挥进行了汇报。结果这位领导非常开明,对张仃说:“你们艺术家去讨论,自己选定题材,文责自负就行了。”
经过270个日夜的通力合作,机场内七幅壁画创作完成,分别安置在机场二楼的东西餐厅和贵宾休息室。其中最大的一幅《泼水节——生命的赞歌》,却迟迟没有揭幕。
这幅画是以傣族传说为题材,表现了傣族泼水节的由来。由于其中包含沐浴的场景,因此作者袁运生就大胆地画入三个浑身赤裸的傣家女子。
迫于舆论的压力,中宣部部长王任重找到袁运生,询问他是否能将壁画改一下。袁运生坚决回应说不能改,历史上教皇让米开朗基罗改画,就酿成了一件丑闻,因此改画也有损我们的祖国现在的形象。
“那就不用改了。”听完袁运生的理由,王任重表示同情,并决定将这个压力顶下来。
后来机场建设总指挥听说之后,让人先将壁画用纸遮一下,等看完了再说。
当年10月,和其他领导人到机场参观。当时袁运生不在现场,壁画作者之一的费正向介绍了《泼水节——生命的赞歌》这幅画,并告诉这幅画引起了争议。
“这有什么好争议的,艺术表现很正常。我看可以出版嘛。你们马上印成画片在机场出售,卖给外国人……”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说道。陪同参观的王震说:“这是科学。”说:“有些人就是少见多怪。”
的一番话,给了艺术家们极大的鼓舞。首都国际机场壁画一经亮相,立刻引起了社会的巨大反响。《泼水节——生命的赞歌》这幅画很快被海外媒体敏锐地捕捉到,称“中国在公共场所的墙壁上出现女人体,预示了真正意义上的改革开放”。
一幅原本普通的壁画,被赋予了特殊含义,成为中国社会走向开放的象征。这也正是投资内地之后,每次进京都要看一看这幅壁画还在不在的原因。
经过媒体的不断报道,画画的人如同朝圣一般,不远数十里跑到机场观赏壁画。尤其是美院的学生,更是特意带上了学生证,以验证自己真的是为艺术而来。
因为当时美院的学生上课画模特,都是穿着泳装的模特,根本就没有见到过真正的术。
在赞叹这些壁画的同时,人们不禁对这幅壁画的作者产生了好奇。要知道以袁运生在中央美院上学的时候,就因为对苏联某位大师提出批判,结果被错误地说成是反苏,后来又被发落到东北。
一个常年在东北的画家,怎么能画出傣族的泼水节呢?这里就必须提到一个人,袁运生的好友丁绍光。
1978年,云南美术出版社找到丁绍光,想请他画《周总理参加泼水节》。丁绍光立刻想到了刚刚被摘掉特殊标签的袁运生,就决定将这个机会让给袁运生。有了丁绍光的推荐,袁运生被请到了云南,不但为出版社画了画册,还在云南写生三个多月,举办了自己的写生画展。
后来首都机场壁画创作小组找到袁运生和丁绍光,让他们各画一张。丁绍光说西双版纳的只能画一张,再一次将机会让给了袁运生,还帮助袁运生画,出点子。
自从接到创作壁画的任务后,袁运生极为兴奋,甚至天天加班加点。毕竟这批壁画是新中国成立以来,我国美术工作者第一次大规模壁画创作活动。
在确定了泼水节这个主题后,袁运生考虑要画沐浴的场景,就不能给人画上衣服。按照当时的环境来说,在公共场合展现裸女形象,必定会引起很大的争议,甚至会引火上身。
因此,袁运生为了不让别人承担相应的责任,趁着大家都去开会的一天,独自一人将三个人体全画了。为了可以通过审核,袁运生在草稿上画了很多线,看上去就成了穿着衣服的。
但袁运生并没有打算画上衣服,他要在壁画上墙的时候,将这一艺术真正地反映出来,等完成之后就没有很好的方法再改了。
不出袁运生所料,审查虽然顺利通过,但壁画创作完成后,却迟迟未能揭幕,甚至还被要求改画。所幸有拍板,才让这一风波暂时过去了。
随着慢慢的变多的人来参观《泼水节》,又有人开始拿女裸体大做文章,而且文章越做越大。当时42岁的袁运生正在为调入中央美院做准备,却被突然告知,要在他的壁画前召开一场现场讨论会。
请来的少数民族同胞都是一些县级干部进修班的学员,一共40多人,讨论《泼水节》壁画中的问题。整个现场会中,学员没有对画中的裸女提出意见,而是质问袁运生为什么没有给画中的人物画上笑脸,为什么没有拖拉机、高压电线以及塑料凉鞋等等现代化的东西。
提问环节结束后,大家休息片刻继续开会。袁运生没等主持人说话,率先站起来主动出击,讲述了自己创作《泼水节》时候的想法。原本这幅壁画就不是傣族现在的生活,是根据民间故事创作的,而且自己所表现的是傣家人的一天,和具体的时间没关系。
经过袁运生的一番解释,现场的少数民族同胞态度立刻转变,都表示自己的发言不准确,没有理解作者的本意,希望之后能有更多的机会交流。
1980年袁运生正式被调入美院不久,就听说自己的壁画要被毁掉,一些关心和支持他的人对此也非常无奈。抱着最后一线希望,袁运生找到当年为壁画作过报道的记者,请他帮忙写一篇内参,寻求的帮助。
在内参发出没几天后,王任重再次召见袁运生,见面第一句话就说:“其实我十分喜爱你创作的这幅壁画,放心,我们不会将这幅画会毁掉的,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想想办法该怎么去办。”
经过一番讨论后,王任重提出将壁画用薄薄的纱帘遮起来,以缓解眼下的矛盾冲突,毕竟遮住总比铲除要好。袁运生无奈同意了这种做法。
很快,《泼水节》壁画上的三名裸女被“穿”上了一层纱衣,参观的人类能透过纱衣看到裸女,也可以掀起纱衣一探究竟。
这件事情暂时过去后,袁运生在美院除了教学外,基本上没有其他事情可做,受邀设计的壁画几乎全部遭到枪毙。当时壁画系系主任对袁运生的遭遇感到惋惜,多次为袁运生发声未果。
1982年,《泼水节》壁画的裸女部分被用三合板做成的墙挡住,而袁运生不堪机场壁画的困扰,去了美国做访问艺术家,找到一个空间全身心的画画。
1990年,袁运生的哥哥袁运甫从国外弄到一批昂贵的壁画保护液,要给机场壁画涂上一层,以利于壁画长期保护。轮到《泼水节》这幅画时,袁运甫问机场工作人员,三合板底下的部分要不要涂。机场方面回应说可以拆掉。
袁运甫当即找来十几个学生,将挡板拿掉。被挡了8年之久的裸女终于重见天日,但人体部分的色彩明显比周围壁画的颜色要新一些,引起风波的那一部分反而显得格外醒目。
1996年,袁运生受邀回国在中央美院执教。两年之后首都机场二次扩建,规模更大的新航站楼取代了老候机楼,老候机楼从此开始淡出大众的视野。
2002年,袁运生通过电视看到老候机楼现场一片狼藉,壁画下堆满了木头、沙土和砖石,甚至工人们还在壁画下搭着休息的铺位,不禁为机场壁画感到深深的担忧。
可惜当时机场候机楼正在封闭施工,任何人不得随意入内,袁运生未能如愿见到壁画。
在长期得不到壁画下落的情况下,袁运生和哥哥袁运甫决定自己出资,为壁画“赎身”,而且清华大学美术馆也愿意永久保存这些壁画。但当他们向机场方面询问壁画去处时,被告知所有壁画都装箱了,被保护起来了。
对于机场方面的这种观点,袁运生本人是不相信的。因为在所有的壁画中,只有袁运生的那一幅壁画可以拿下来,其他的壁画已经和墙结为一体,想要取下来,必须将整个墙面切割成一块一块的。
而且这些壁画想要移动位置,一定要经过非常专业的手段进行,处理前要进行大量的论证。因为这些壁画的材料各不相同,只有原作者才知道壁画与墙面的关系。
但由于机场对壁画的处理完全处于秘密状态,对外界的解释也无法令人信服,袁运生不禁担心壁画凶多吉少。
不久,机场总指挥给袁运生兄弟打去电话,表示机场方面会全力保护壁画,不得毁掉,不得出售。机场壁画要作为文化遗产永久保护,候机楼内的设计也会根据壁画做出相应的安排。
2004年,装修过的老候机楼重新启用。有人在一家餐厅内找到了《泼水节》这幅壁画,可惜这幅壁画被吧台和操作间挡住了一部分,四周还挂满了红灯笼,在这里就餐的旅客,基本上没有人注意到这幅壁画。
后来这幅《泼水节》再次被拆下装箱,引发了专业领域关于壁画保护和文化保护的话题。而作为这幅壁画的作者,袁运生一直感慨墨西哥保护壁画的例子:主创人员在壁画所在建筑拆除前,经过广泛论证决定整体迁移。当时用了20辆大型卡车将整个壁画吊起来,运到目的地后,以壁画为中心修建了一个博物馆。
袁运生曾这样说过:“墨西哥国民对待壁画的态度,我们当然不敢期待,像保护永乐宫一样保护机场壁画,我们也不敢期望。”因此,袁运生后来的工作重心就放在了中国民间传统文化的保护上,培养年轻人对民间传统文化的感觉,为中国民间传统文化的保护尽自己的一份力。